“给你给你!都给你!”
桃夭猛睁开眼,正上方是苗管家充满无奈的脸,再看自己怀里,居然紧紧抱着一把算盘……檀木框,墨玉算珠,一个角上还刻了个端正的“苗”字,这……好像有点眼熟?!
她眨眨眼,扭头看看四周,梅林依然在,石凳也没有碎,她好端端地躺在上头,只是装花瓣的布袋子落到了地上。
她一骨碌爬起来,顺手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冷汗。
“我睡过去了?”她盯着手里的算盘,“我拿它作甚?”
苗管家叹口气:“你这丫头,这么冷的天气居然在梅林里睡着了,若非我恰好路过,远远地瞧见你躺在这儿,你纵是个铁打的身子,再多睡上一时片刻的,不冻出毛病来我便将我这苗字反过来写!”
“还真是睡过去了……”桃夭嘀咕一句,赶忙把算盘塞回给他,“你的算盘?”
“不然呢?”苗管家嗔怪道,“正要叫醒你,你却不要命似的伸手过来,抓住我的算盘就不撒手,我才知道,你一个小丫头,睡着了力气居然能这般大!我一个有身手的人都抢不过你,只得放手由着你,再争下去,我这老伙计定然四分五裂。话说你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?”
“啊……这个……好像梦见跟人抢吃喝。”桃夭嘿嘿一笑,也不多作解释,指了指他的算盘,“你老伙计没事就好。”
苗管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:“离午饭时间还早呢,真要是肚子饿了,去厨房找些现成的垫个底儿,吃饱了再来做事。”他侧目看看地上的布袋子,笑道,“这些天你们随我东奔西走的,本就疲累了,眼前也不是什么着急的工夫,花期还长,你得空再做。”
桃夭撇撇嘴:“我这不是想快些把那个胖罐子填满么。”
“很想尝尝如解意的味道是吧?”苗管家哈哈一笑,“本性难移啊。不过你也莫太着急,二少爷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的,你的胖罐子可以慢慢填。”
“他们真不回来过年了?”桃夭脱口而出。
苗管家点点头:“今年应该是不回了。年笙小姐是除夕的生辰,每逢她双岁之年,两位少爷都会在明月台中陪她过生辰顺便也过年的,若是单岁之年,也要提前为她庆祝一番,只是会赶在除夕前回府。多年来这规矩从未变过。”
“哦……她今年不是单岁啊。”一点失望从桃夭心里跑过去。
“没错。”苗管家笑看着她,“怎的,不是常跟少爷们闹别扭么,他们不回来,你过年也过得舒心不是?”
瞧着苗管家神色微妙,桃夭迅速扫清心头那一丝不悦,嬉皮笑脸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去:“您老要是给我发枕头那么大的红包,他们回不回也不打紧了。”
苗管家大笑,打了一下她的手掌:“捡个花瓣都能睡着的杂役,哪来的脸面!”
“我穷啊!”桃夭哭丧个脸,拽住他的袖子使劲摇,“我如今天天被关在司府里干活,连出去赌个运气的机会都没有了,光靠工钱,养家很难啊!”
“赶紧收了你的赌心,赌桌之上无好事,沾染不得。咱们司府也是有规矩的,敢入赌坊者,三次以上便逐出府去,永不复用。”苗管家正色警告,却又不解道,“不过你说养家,你何来家室?你老家的亲人?”
“不就是柳公子跟磨牙么。”她一本正经道,“一个脾气不好,做菜做得又自信又难吃,一个整天唠唠叨叨,鸡不敢杀鱼不敢碰的,还天天拿一只没用的狐狸当宝贝,您老看看,以他们的表现,被扫地出门不是早晚的事儿么,到时候没工钱可领了,不还得我养着他们!”
“我竟不知他们在你这儿的评价会低成这样。”苗管家哭笑不得,“他二人虽算不得优秀,但尚算勤劳踏实,来府中这么些时日也不曾犯过错,滚滚虽是狐狸,难得调皮可爱,给咱们府里添了不少生趣。瑕不掩瑜,不至于被扫地出门。”他又看了桃夭一眼,“倒是桃丫头你,偷懒睡觉都不讲了,上回唆使那小妖把司府淹得乱七八糟,这可是赖不掉的吧。将来谁养活谁,不好说呀。”
“谁见我唆使了!那是枫生自己胡闹,关我啥事!”桃夭跺脚死不承认,又把脸一垮,“苗管家,你在我心目中可是司府里最好的人,可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!就算我间接淹了司府,那我也是好心帮忙呀,再说我还救过你家大少爷的命呢!不止,你家二少爷也得托我的福才能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知道你的好处,逗你玩儿呢。”苗管家受不了她飞快的语速,忙打断她,又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,然后盯着桃夭的脸,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,感慨道,“你这丫头呀,来司府并无多长时间,我却总觉着你已经在这里许久了,大概这也是一见如故吧。咱们既有这样的缘分,你且放宽了心,我巴不得你长长久久地留在司府。”
这番话倒是很真心的,桃夭听得出,可是,能有多长久呢?她也不知道。
她从刹那的失神里回转过来,喜滋滋地朝苗管家眨眨眼:“既然您老这么说了,那枕头大的红包我就不客气了,可不能辜负了咱们的缘分!”
苗管家又一戳她的脑袋:“除了吃就是红包,你呀!”
“那便这么说定了!”桃夭满意地拍拍手,转念一想,终是忍不住问道,“那个年笙小姐,当真是打小就跟咱家少爷相识?”
闻言,苗管家却是一笑:“我听柳公子他们讲,你们在洛阳集市上偶遇年笙小姐与少爷,场面甚是热闹。”
“热闹?啊,可不热闹得很么,那集市上那么多人呢!”桃夭心虚地搪塞过去,心说那条大嘴蛇不知又在苗管家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什么,该不会把那桃花对签的事儿也说了吧,不然苗管家怎会笑得如此意味深长……
“年轻人,就该多去些热闹的场所,很好。”苗管家自是看透了她的局促,也不说透,又道,“年笙小姐素来喜好清静,平日里甚少外出,你能与她相遇,也是极凑巧的事了。看来你不但与我司府中人有缘,同我司府中人的朋友亦有缘分呢。”
桃夭眼皮一耷拉:“我要那么多缘分干啥……能吃还是能穿?”
“你少胡闹一些,说不准明年少爷们会带你一道去明月台呢。”苗管家把布袋子拿过来,系上绳子放到桃夭怀里,“你们既已知晓年笙小姐的身份,便该知道她的居所本质上与皇家重地无异,能出入其中的,自然都得是稳妥人。”
桃夭翻了个白眼:“我为何要去那什么台!那年笙小姐又非我的青梅竹马,大过年的我去哪里玩不好,非要去那规矩比蚂蚁还多的地方。”
苗管家料着她有这般反应,只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,说:“多个人始终多一分热闹。这身份越重,越容易孤单呐。”
桃夭一愣。
他说的,是宋年笙,还是别人?!
她正要再打听宋年笙的事儿,那头却急急跑来个小厮,停在苗管家面前拱手道:“苗管家,斗爷到了,在后院候着。”
苗管家点头道:“知道了,我这就过去。你通知其他人,还是按往年的份例办。”
“是!”
小厮正要离开,苗管家又叫住他:“等一下,今年甚是寒冷,比去年多加三成吧。”
“是!”小厮领命而去。
苗管家回头对桃夭道:“我这里有正事要办,你今天也莫再跟花瓣过不去了,实在闲得慌就去厨房帮手,柳公子磨牙他们都在,今天有上好的食材送到,你也去涨涨见识。”
“再有见识的食材最后还不是拿来吃掉,我不去。”桃夭一想到今早柳公子那副市井闲人的碎嘴模样,她就不想进厨房一步,干脆跳到苗管家面前,“斗爷是谁呀?咱们府中好像很少有访客呢。”
苗管家摇摇头:“也罢,你随我一道过去吧。”
“好!”